潇湘馆的窗纱半卷,风从碧桃花影中掠过,带来一阵细碎的香。
黛玉坐于书案前,摊开一卷白绢,手执朱笔,却久久未落。
她那眉心浅蹙,似有所思,似有所愁。
忽闻门外脚步轻盈,一阵笑声传来:“林妹妹又在作诗否?
今日可不是吟风弄月的时候,咱们要听宝兄讲那什么‘极小’啦!”
黛玉抬头,笑道:“湘云妹妹说笑,什么极小极大的,怕是又被你当做谜语。”
话音未落,只见宝玉提着一卷素纸入内,笑道:“湘云倒也不是全不懂。
她昨日与我论花影,说影子虽动,形却恒,我便借此引出曲线之说。”
黛玉抬眸问:“曲线?
又是何意?”
宝玉展纸于案,只见其上绘着一条轻弯的墨线,如山涧之流,婉转起伏。
他笑道:“世间之动,莫不循轨;花影随风,亦有迹可寻。
此迹之形,谓之曲线。”
湘云歪头道:“依你说,这花影摇摇晃晃,也能画出曲线?
那可要一大张纸才够!”
众人一笑。
宝玉不以为忤,拿起毛笔,在那弯曲之线旁标下一点,道:“此处为一瞬之影,若我再标一点,稍后花影又移,则两点之间,便有一‘倾斜之度’。
此即曲线之‘势’也。”
黛玉凝神细看,道:“原来如此。
影虽变,其变有迹。
若此倾斜不断,岂非变之又变?”
宝玉眼神一亮:“正是!
此即导数之理!”
湘云挠头笑道:“又来了,又是‘导’又是‘数’。
我只晓得花随风动,何须这么多讲究?”
黛玉却低声吟道:“花随风动理无常,影逐香尘曲未央。
若能测其动中静,心亦入数理之堂。”
宝玉闻言怔住,心中暗叹:林妹妹虽不学数,却一语中的,首抵其心。
他缓缓说道:“所谓‘导数’,即曲线在某点之势。
若此花影倾斜之度一瞬为‘快’,一瞬为‘缓’,则可知风之强弱。
若以微小之变求其势,便得其导。”
黛玉若有所思,轻声道:“原来这曲线之‘势’,如人生之‘情’。
情有起伏,亦有缓急,若能穷其微处,便可知心之动。”
宝玉望着她,半晌不语。
窗外花影正随风轻摇,映在两人面上,仿佛一条温柔的曲线,在光与心之间交织。
湘云一旁看得有趣,忽笑道:“你们这曲线啊,我看不若叫‘情线’。
一旦斜得太快,就要跌入花丛,爬都爬不出来!”
众人忍俊不禁,黛玉也掩袖而笑。
宝玉摇头笑道:“湘云虽顽,却也得理。
导数之妙,正在‘速’与‘倾’之间。
若势太急,则不稳;若缓而定,则平。
人生行事,亦复如是。”
黛玉抬眸,神情微动:“既然如此,若此势渐缓,便如落花归根;若势渐快,似流星陨落。
可悲可叹,皆是一瞬之间。”
宝玉沉吟道:“妹子之言,正合‘变化之理’。
导数者,以极小之变窥全势。
若花影动而不觉动,心能静而自明,则是悟。”
湘云喝了口茶,笑道:“我听半晌,也没明白。
可这茶里浮着花影,看着倒有点意思。”
她指盏中花瓣,道:“你看,这花瓣顺着波纹转来转去,就像你们说的曲线。”
宝玉眼神一亮:“妙哉!
此即‘曲线之动势’。
花影随水纹而转,虽柔却有迹;此迹之快慢,便是导数之变。
湘云虽不知理,却己悟其形。”
湘云听得一愣:“我这也是悟了?
那我岂不成了女先生?”
众人哄堂大笑。
黛玉却凝视茶盏,忽而轻声道:“波纹虽细,终会平息;曲线虽美,亦终归首。
数理虽可测势,却测不得心。”
宝玉怔住,目光与她交汇,似有无尽话意。
妙玉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凡事有向而无至,近而不及。”
他低声自语:“是啊,趋近而不及,如极限之情。”
黛玉微微一笑,似懂非懂:“若能永不及,岂不永无止?”
窗外风过,花影散乱。
湘云起身去拈花,忽被一瓣落花粘于衣上,笑着道:“看吧,花也来趋近我,却不及我手!”
众人又是一阵笑。
黛玉趁隙轻声吟出一联:> “花影无心映小窗,微风有意动柔光。”
宝玉接道:> “一曲浮香论曲势,半生情意写流长。”
二人相视,默然一笑。
湘云拍手道:“好诗!
原来这导数不止能算,还能吟出来!”
宝玉道:“诗中有理,理中有诗。
若能以曲线论情,以导数悟心,方知数理不止冷寂,而是人间至情之形。”
黛玉听罢,低头轻叹:“理若情深,亦多波折。
愿此曲不尽,花影长存。”
风入帘栊,花香与茶气交织,流转不息。
那纸上曲线的墨迹微晕,仿佛在风中轻轻颤动,化为无尽柔光。
题章诗:曲线生香影,微风动此心。
一瞬知万象,情理共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