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最后时光陆时予

海，从有记忆起似乎就呆在了我的脑子里，我何时对海有这么深的印象呢？

可能是在爷爷家的大屁股电视上看新闻的时候，又或是翻看爸爸相机里的照片的时候，也可能是和某个人拉勾约定的时候……海，成为了我那些日子里唯一的念想，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时常想海风吹在脸上会有什么不同，海水打在腿上会是什么感觉，脚踩在沙滩上又是什么感觉……某一天，我不顾医生的劝阻，一个人踏上了旅程。

……我的状态是极不好的，但我的心是澎湃的，一往无前，无所顾忌的。

……天越来越来沉了，最后一抹阳光也在海浪的冲刷下隐入天际，我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望着海面从明媚的蓝慢慢铺上了落寞孤寂的黄最后变成神秘深邃的黑。

海浪层层叠叠地打过来又退回去，像我的思绪，时而飘到过去，时而又荡到现在。

海风渐渐吹起，额前的碎发偷偷从针织帽里跑了出来，在凛冽的风中摇摆，寒冷断了我的思绪，提醒我该回去了。

我站起来，抖了抖腿，跺了跺脚，明黄的路灯恰好一盏盏地亮起，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那片海和陪伴了我不知道多久的长椅，才不舍的踱步离开。

可我并不知道要去哪，不想一个人呆在酒店，但在这陌生的城市，何处又能给我一个庇护呢？

漫无目的地乱走首到累的不行再回到酒店成为了我的常态。

忘了是哪一天 ，凌晨西五点的时候突然发起烧来，吃了药后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不知躺了多久，看了眼时间，竟己经快七点。

从窗户望去，天还没亮，我摇了摇头，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疲惫与病痛仿佛一下就消失了。

这下可以把去看日出的愿望提上日程了。

趴在窗上看了眼，天刚刚亮，也没什么云，我迅速起床，就着水吞下各色各样的药片药丸，迅速的洗漱穿衣，生怕赶不上还是个未知数的日出。

令我没想到的是，楼下卖肉饼的大妈这会儿都摆好摊了。

我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买一个，渐渐的也就和大妈熟络起来了。

她见我出来热情的递给我一个刚出炉的饼，我拿出手机打算付钱。

她就打断我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过几天更冷了我就不出来摆摊了，这个算阿姨送你的，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

我只能是连连说谢谢，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订的酒店离海边不是很远，大概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沿着海边的栈道，走到尽头是一个废弃的码头，路边是我这趟旅程唯一伴侣——一张饱经风霜的长椅。

坐下啃了几口还热着的肉饼，清晨的风吹的脸生疼。

不一会，大自然开始了她美轮美奂的表演，海天相接的地方，金色的霞光正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云漫霞光，像舞者的水袖，在天空中摇曳，晨曦渐渐洒在海面上，泛起金光。

我闭眼坐着，沐浴在阳光里，暖暖的。

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水袖收回，阳光一点点褪去，绚丽的表演匆匆结束，演员纷纷退场，只留我这个孤独的观众独自回味。

天又慢慢阴沉下来，不知何处飘来的一大朵云将太阳挡住了。

似乎也并不孤独，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本来板板正正的头发被海风吹的翘起来，看起来很高级的驼色大衣将他整个人衬托的很高大，黑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领带随意的挂在脖子上，浓重的黑眼圈显得很憔悴，胡子也似乎几天没刮了。

我看向他时，他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说实在的，我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令我发毛，像捕食者看见了猎物一般锐利专一凶狠，我出神想了一会，他却是有些失望地转身走了，像个落寞的老头，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人走了以后我又坐了一会，太阳还是害羞地不肯出来，海风却是越吹越大，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我的眼皮像挂铅块一样重，没办法只能回去了。

刚一沾床我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无比真实的梦，我能感觉到我在海里，能听见海浪拍打海岸，能看见鱼儿在眼前游过……我，正一点点沉下去，我张嘴想说话，冰凉的海水猛地灌进我的肺里，我拼命的挣扎，可无论我怎么往上游都到达不了海面，光亮不断减少，就在我马上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刺眼的光突然迸发，一只手从光团里伸出，把我拉出了海面，是谁救了我，我努力睁开眼。

光慢慢暗淡，西周又重归黑暗，定眼望去天花板上的灯正兢兢业业的工作，刺的我眼睛生疼。

看了眼手机己经12点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支撑起疲惫的身体，鼻血悄然流了出来，鲜红在白色的床单上绽放。

我急忙跑到厕所，拿毛巾捂着。

仰头靠在墙上，鲜血不停的涌出，仿佛我的生命就也就这么流逝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流了多少，我把鲜红的毛巾丢在洗脸池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很久很久……我又出门了，一样的路，我数着昏黄的街灯，听着大海的咆哮，感受风的狰狞。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看到了那张长椅，在灯光下晃荡，他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不知何时，雪花一片片飘了下来。

我像是喝醉了一般，双脚像踩在棉花上。

“我就要到了，就快要……”砰的一下我倒在了地上，温热的血又从鼻子里汩汩流出……意识弥留之际，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苏铭，苏铭……”他是谁？

……我死了吗？

我睁开眼，熟悉的滴滴答答的响声，熟悉的白色装扮，医院？

我闻了闻，没错，是那股死亡的味道。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的人让我惊讶，是那个男人，海边怪异地盯着我看的那个人，刮了胡子我差点没认出来。

“醒了”，他大包小包的提着各种东西，放下后坐到了床边。

“谢谢……”，喉咙很疼，声音也沙哑了。

我用力撑起身子，想坐起来。

他站起来，双手放在我的腋下把我往上提了提。

长久的沉默。

“怎么称呼？”

我开口问。

“额，郭……严耀”他说话支支吾吾的，像是在隐瞒什么。

我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又发现没有什么可问的，房间里再度变的安静，仿佛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在流动。

他时不时看看窗外，拿出手机在桌面滑动又放下，看来难受的不只有我。

终于，门开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尴尬的氛围，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大约50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文件夹。

一男一女跟在他后面，看着很年轻，应该是带的学生什么的。

严耀连忙站起来，退到了窗边。

领头的医生坐到了床边刚刚严耀的位置上。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然后摘下了口罩。

我轻笑：“没事的医生，我知道我的情况。”

“你既然知道，那……”“不想活了呗。”

我打断他。

“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种话，配型配上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治好的。”

他用手抓了抓他花白的头发，“家里人知道吗？”

“家里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严耀正靠在窗边看着我，“你说他，不是的，我们才刚认识呢。”

“通知家里人来陪陪你吧！

“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转头对后面的两个年轻医生说：“小朱，以后你负责这床。”

“好的。”

站在他身后的男医生回道。

“不用了，您给我弄点药就行，一会就办出院吧。”

他还想再说什么，我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不用多说了，我自己都明白的。”

见我如此态度他也不再说话，哎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步走了出去。

重归寂静，严耀还靠在那，他这个救命恩人未免太负责了。

“为什么不治了？”

他的突然发问让我猝不及防，像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为什么不治了呢？

真的是因为治不好吗?真的想放弃吗？

可是，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关门声砰的把我拉了回来，窗边空空如也，他走了。

吊完最后一瓶水，我去办了出院，我找了很久的衣服，最后在严耀提来的那堆东西里找到了还带着淡淡香气的衣服。

还有一碗凉掉的粥，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流出来，只是一碗粥，可何止一碗粥。

我又回到了酒店。

……严耀，我应该不认识他吧，可为啥他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头疼，算了，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