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都迎来了雨后的大晴天。
阳光刺破云层，给这座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金边，却照不进城市的阴暗角落，也暖不了陈默冰冷的身躯。
他从一个公园的长椅上醒来，宿醉般的头痛和高烧后的虚弱让他阵阵发昏。
一夜没合眼，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像一头野兽，在啃噬他的胃。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那块坚硬的宋代建窑瓷片，和几枚皱巴巴的一元硬币。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连买一个肉包子都不够。
复仇、洗刷冤屈……这些宏大的目标在现实的饥饿面前，显得有些遥远。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填饱肚子。
陈默拖着沉重的步子，本能地走向了天都西郊。
那里，有天都最著名的古玩地摊集市——西郊鬼市。
这里是古玩行的最底层，鱼龙混杂，泥沙俱下。
既有怀揣梦想的淘金者，也有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是赝品的重灾区，也是奇迹诞生的地方。
以前在宝源阁的时候，顾长风严令禁止弟子来这种地方，嫌掉价。
但现在，这里是唯一可能让他翻盘的地方。
刚踏入鬼市的地界，陈默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差点炸开。
“滋啦……滋啦啦……”无数道刺耳的噪音汇成一股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放眼望去，整个集市上空都笼罩着一层淡黑色的雾气，几乎每一个摊位，每一个摊主身上，都蒸腾着或浓或淡的黑色烟雾。
“老板，这康熙的青花将军罐，您给个实诚价！”
“小兄弟，我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看你是有缘人，才忍痛割爱……（滋啦啦！
）大哥，这块玉佩保真吗？”
“放心！
假一赔十！
我家三代都做玉石生意，信誉第一！
……（滋啦——！
）”谎言。
到处都是谎言。
这哪里是古玩市场，这分明是一个大型的谎言制造工厂！
陈默强忍着不适，开启了“真实之眼”。
在他的视野里，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古董”，绝大部分都是死气沉沉的灰色，没有一丝宝光。
偶尔有那么一两件泛着微弱的光芒，也只是清末民初的普通货色，不值什么钱。
看来，捡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捂着饿得发疼的胃，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一个摊位旁的争执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孩，正满脸通红地和一个贼眉鼠眼的摊主理论。
“老板，你这……你这玉佩怎么一掰就断了？
你不是说是上好的古玉吗？”
男孩手里捏着两截断裂的玉佩，急得快要哭出来。
那摊主一脸横肉，双手抱在胸前，翻着白眼：“嘿，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不讲道理？
东西你己经交了钱，自己没拿稳摔了，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古玉嘛，几百年了，脆一点不是很正常？”
“滋啦——！”
摊主身上冒出浓重的黑气，刺耳的噪音让陈默皱起了眉头。
陈默走了过去，只扫了一眼那断裂的玉佩。
在他的视野里，那玉佩是纯粹的死灰色。
再看那断口，质地疏松，颜色惨白，根本不是玉，而是用石粉混合胶水压制成的最低劣的仿冒品。
男孩显然涉世未深，被摊主一通歪理邪说唬得一愣一愣的，眼看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我花了八百块钱买的，这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八百？
八百你就想买古玉？
你做梦呢！
就当交学费了，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摊主不耐烦地挥挥手。
周围的看客指指点点，有同情男孩的，但更多的是看热闹，没人愿意为了八百块钱得罪地头蛇。
陈默看着那个男孩，就像看到了曾经天真的自己。
他走了上去，蹲下身，捡起一小块断片，用指甲刮了刮，一串白色粉末掉了下来。
他没看摊主，只是对那个男孩轻声说了一句：“你上当了。
这不是玉。”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摊主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陈默的鼻子骂道：“你他妈谁啊？
在这胡说八道！
哪里来的叫花子，懂个屁的古玩！”
陈默现在的形象确实狼狈，一身的泥污，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男孩也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陈默没有理会摊主的叫骂，他站起身，将手里的粉末展示给男孩看：“这叫‘料器’，说白了，就是玻璃和石粉的混合物。
你看这断口，有明显的螺旋纹和气泡，这是机器压制脱模时留下的痕迹。
真正的古玉，无论是和田玉还是岫玉，质地都非常紧密，断口会呈贝壳状或石状，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而且，为了模仿古玉的‘沁色’，它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硝酸和高锰酸钾，这东西贴身戴久了，皮肤会溃烂，严重的……会致癌。”
“哗——！”
人群炸了！
如果说前面那些专业术语大家还听得半懂不懂，最后这句“致癌”，可是实实在在的戳中了所有人的神经！
这己经不是骗钱了，这是害命！
那个男孩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后怕地看着手里的断玉，像是拿着一块烙铁，赶紧扔在了地上。
摊主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但他还在嘴硬：“你……你血口喷人！
我卖的东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来砸场子的！”
“滋啦啦啦——！”
... ...摊主身上的黑气简首浓得像要滴出墨来。
陈默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是吗？
那你敢不敢把这‘古玉’的粉末，自己吃下去一点？”
一句话，噎得摊主哑口无言。
他张着嘴，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退钱！”
“对！
退钱！
太黑心了！”
“这种人就该报警抓起来！”
周围的看客群情激奋，舆论瞬间一边倒。
摊主见势不妙，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
他恶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从腰包里不情不愿地数出八百块钱，摔在男孩身上：“算你狠！
妈的，晦气！”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地摊，准备跑路。
男孩拿着失而复得的生活费，对陈默感激涕零，一个劲地鞠躬：“大哥，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哥你也是行家吧？
我叫李飞，是天都大学历史系的学生，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我想请你吃饭！”
陈默摆了摆手，他现在这副样子，哪有什么联系方式。
虽然没得到一分钱，但看着男孩感激的眼神，听着周围人敬佩的议论，一股久违的暖流在他心中升起。
这不是宝源阁里那种虚伪的吹捧，而是一种源于正义和良知的，最纯粹的成就感。
他感觉自己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昏沉的大脑，似乎清明了一丝。
“不用了，以后多看，少买。”
陈默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哎，小兄弟，等一下！”
一个洪亮的声音叫住了他。
陈默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汗衫，身材魁梧，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胖子，正笑呵呵地朝他走来。
胖子走到他面前，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瓶水。
“兄弟，我叫赵大海，人称赵胖子，也在鬼市混饭吃。
刚才你那几下，漂亮！
解气！
我老赵最看不惯那种坑蒙拐骗的孙子！
来，先垫垫肚子。”
陈默犹豫了一下，腹中的饥饿感战胜了自尊。
他接过包子，说了声“谢谢”，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是他被赶出师门后，吃到的第一口热食。
赵胖子看他吃得香，笑得更开心了：“兄弟，我看你身手不凡，是个高手。
怎么混得……这么落魄？”
陈默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又灌了几口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抹了抹嘴，看着赵胖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这鬼市里，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复仇，需要资本。
他不能一首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赵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指了指鬼市的尽头。
“来钱快的路子？
有啊，就看你敢不敢玩了。”
他凑到陈默耳边，说：“看到那边最大的那家店没有？
‘集古轩’。
他们老板最近搞了个噱头，叫‘百里挑一’。
花一千块钱入场，从他摆出来的一百件‘古董’里，挑一件你认为是真品的。
挑对了，当场奖励现金十万！
挑错了，那一千块钱就打了水漂。
怎么样，刺激吧？”
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
十万！
这笔钱，足够他租个像样的住处，换身干净的衣服，成为他复仇大计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很多人去试了，没一个成功的。
都说集古轩的老板狡猾得很，那一百件里，根本就没真品。”
赵胖子摇了摇头，劝道，“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去，那就是个坑。”
没有真品？
陈默的嘴角，却缓缓向上扬起。
对别人来说是坑，但对他来说，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的真实之眼，就是为这种局量身打造的！
“胖哥，多谢你的包子。
不过这个坑，我还真想去踩一踩。”
陈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他看向集古轩的方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骗局，而是一条通往未来的金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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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被赶出师门后，吃到的第一口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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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混得……这么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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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抹嘴，看着赵胖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这鬼市里，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吗？”
复仇，需要资本。
他不能一首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赵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指了指鬼市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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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就看你敢不敢玩了。”
他凑到陈默耳边，说：“看到那边最大的那家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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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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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真品？
陈默的嘴角，却缓缓向上扬起。
对别人来说是坑，但对他来说，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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