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溪水，在山涧石缝间悄无声息地流淌。
当初那个在雨夜降生的女婴，如今己出落成山村里最特别的姑娘。
青漓。
村里人都这么叫她，带着几分疏离的打量。
她与周遭的黄土、粗布、终日为温饱奔忙的农人，格格不入。
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头的苍白，带着水汽浸润般的润泽。
眉眼清冷，瞳仁是罕见的淡青色，看人时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山雾，看不真切情绪。
她话少，性子静，不像其他姑娘家聚在一起做针线、说闲话，更喜欢独自待在山涧溪流边，一坐就是半天。
“青漓那丫头，怕不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总有婆子私下嚼舌根，“你瞧她那双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可不是，听说她出生那晚，雨大得邪乎，还打旱天雷哩！”
流言蜚语像山间的风，吹过就算，却从未真正侵入青漓的世界。
她并非感知不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只是她的心神，被另一种更庞大、更模糊的东西占据着。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对水的亲近。
村边那条从深山里流出的溪涧，是她的乐园。
溪水清澈冰凉，她赤足踩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感受水流拂过脚踝的触感，那清冽会顺着血脉，丝丝缕缕漫遍全身，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
她俯身，将手长时间浸在水中，指尖仿佛能捕捉到水底最细微的动静，鱼儿的摆尾，水草的摇曳。
有时，她甚至觉得不是她在看水，而是水在看她，在无声地与她交流。
更让她困惑的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没有具体的场景人物，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滞的暗色水流，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身是刺骨的阴寒，还有一种……剥离的剧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一片片从她身上被强行夺走。
她会在这种窒息的痛楚中惊醒，冷汗涔涔，心脏狂跳，手下意识地去摸胸口——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单薄衣衫下平稳的心跳。
但总在梦的最深处，在那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即将把她吞噬的瞬间，会有一点温暖的金色光芒亮起。
那光芒很微弱，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她想落泪的熟悉与安心。
她看不清光芒的来源，只知道追逐着那点光，才能从噩梦中挣脱。
醒来后，那感觉久久不散。
报恩。
这两个字如同烙印，刻在她的灵魂里。
她要找一个人，一个对她有恩的人。
可那人是谁？
在哪里？
容貌如何？
她一无所知。
只有一个模糊的、金色的影子，和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名字，在心底无声盘旋——敖钦。
这执念成了她生活的底色，沉默而坚韧。
青漓的家境贫寒。
父亲是老实巴交的樵夫，母亲身体羸弱，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
作为长女，她很小就开始分担家务，上山拾柴，下河洗衣。
这日午后，她又背着沉重的木柴，沿着溪边的小路往家走。
日头毒辣，晒得她头晕眼花，脚步虚浮。
肩上的柴捆仿佛有千斤重，粗糙的绳索勒进她单薄的肩膀，磨出一道道红痕。
就在这时，几个村里有名的顽童嬉笑着从旁边跑过，其中一个故意撞了她一下。
青漓本就走得不稳，这一撞，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肩上的柴捆猛地滑脱！
“哗啦——”一声，辛苦砍来的木柴大半散落，有几根更是首接滚落进了湍急的溪水里，瞬间被冲出去老远。
“哈哈哈！
病秧子连柴都背不稳！”
顽童们拍手大笑，一溜烟跑远了。
青漓站在原地，看着散落的柴火和溪水中迅速消失的那几根，嘴唇抿得发白。
肩膀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尘土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她。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那模糊的恩人，究竟在哪里？
这茫然的寻找，何时才是尽头？
委屈和迷茫如同野草，在心头疯长。
她蹲下身，默默地去捡拾那些散落的木柴，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忍不住砸落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很少哭。
即使在最辛苦的时候，即使在梦里承受剜鳞之痛时，她也很少落泪。
可此刻，这凡尘俗世中微不足道的挫折，却因为勾连起那无根无萍的执念，变得格外沉重。
她抬起手臂，用力抹去眼泪。
不能停。
她告诉自己。
柴要捡起来，家要回去，路要继续走。
就像在那些无尽的噩梦里，无论多痛多暗，总要向着那点金光挣扎前行。
她将散落的木柴重新捆好，这一次，捆得更加结实。
然后，她走到溪水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苍白、带着泪痕却异常平静的脸，那双青色的眼眸里，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她蹲下身，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扑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让她精神一振。
水中倒影晃动起来，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水底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青漓猛地怔住，紧紧盯着水面。
溪水依旧潺潺，清澈见底，只有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哪有什么金光？
是眼花了吗？
她不确定。
但那股支撑着她从弱水深渊走到现在的力量，似乎又悄然回到了体内。
她背起沉重的柴捆，脚步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虚浮。
山路崎岖，前路漫漫。
但她知道，她必须走下去。
首到找到他。
首到……偿还那份恩情。
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无论他是否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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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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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头的苍白，带着水汽浸润般的润泽。
眉眼清冷，瞳仁是罕见的淡青色，看人时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山雾，看不真切情绪。
她话少，性子静，不像其他姑娘家聚在一起做针线、说闲话，更喜欢独自待在山涧溪流边，一坐就是半天。
“青漓那丫头，怕不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总有婆子私下嚼舌根，“你瞧她那双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可不是，听说她出生那晚，雨大得邪乎，还打旱天雷哩！”
流言蜚语像山间的风，吹过就算，却从未真正侵入青漓的世界。
她并非感知不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只是她的心神，被另一种更庞大、更模糊的东西占据着。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对水的亲近。
村边那条从深山里流出的溪涧，是她的乐园。
溪水清澈冰凉，她赤足踩在圆润的鹅卵石上，感受水流拂过脚踝的触感，那清冽会顺着血脉，丝丝缕缕漫遍全身，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
她俯身，将手长时间浸在水中，指尖仿佛能捕捉到水底最细微的动静，鱼儿的摆尾，水草的摇曳。
有时，她甚至觉得不是她在看水，而是水在看她，在无声地与她交流。
更让她困惑的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没有具体的场景人物，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滞的暗色水流，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身是刺骨的阴寒，还有一种……剥离的剧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一片片从她身上被强行夺走。
她会在这种窒息的痛楚中惊醒，冷汗涔涔，心脏狂跳，手下意识地去摸胸口——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单薄衣衫下平稳的心跳。
但总在梦的最深处，在那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即将把她吞噬的瞬间，会有一点温暖的金色光芒亮起。
那光芒很微弱，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她想落泪的熟悉与安心。
她看不清光芒的来源，只知道追逐着那点光，才能从噩梦中挣脱。
醒来后，那感觉久久不散。
报恩。
这两个字如同烙印，刻在她的灵魂里。
她要找一个人，一个对她有恩的人。
可那人是谁？
在哪里？
容貌如何？
她一无所知。
只有一个模糊的、金色的影子，和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名字，在心底无声盘旋——敖钦。
这执念成了她生活的底色，沉默而坚韧。
青漓的家境贫寒。
父亲是老实巴交的樵夫，母亲身体羸弱，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
作为长女，她很小就开始分担家务，上山拾柴，下河洗衣。
这日午后，她又背着沉重的木柴，沿着溪边的小路往家走。
日头毒辣，晒得她头晕眼花，脚步虚浮。
肩上的柴捆仿佛有千斤重，粗糙的绳索勒进她单薄的肩膀，磨出一道道红痕。
就在这时，几个村里有名的顽童嬉笑着从旁边跑过，其中一个故意撞了她一下。
青漓本就走得不稳，这一撞，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肩上的柴捆猛地滑脱！
“哗啦——”一声，辛苦砍来的木柴大半散落，有几根更是首接滚落进了湍急的溪水里，瞬间被冲出去老远。
“哈哈哈！
病秧子连柴都背不稳！”
顽童们拍手大笑，一溜烟跑远了。
青漓站在原地，看着散落的柴火和溪水中迅速消失的那几根，嘴唇抿得发白。
肩膀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尘土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她。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那模糊的恩人，究竟在哪里？
这茫然的寻找，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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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默默地去捡拾那些散落的木柴，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忍不住砸落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很少哭。
即使在最辛苦的时候，即使在梦里承受剜鳞之痛时，她也很少落泪。
可此刻，这凡尘俗世中微不足道的挫折，却因为勾连起那无根无萍的执念，变得格外沉重。
她抬起手臂，用力抹去眼泪。
不能停。
她告诉自己。
柴要捡起来，家要回去，路要继续走。
就像在那些无尽的噩梦里，无论多痛多暗，总要向着那点金光挣扎前行。
她将散落的木柴重新捆好，这一次，捆得更加结实。
然后，她走到溪水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苍白、带着泪痕却异常平静的脸，那双青色的眼眸里，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她蹲下身，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扑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让她精神一振。
水中倒影晃动起来，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水底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青漓猛地怔住，紧紧盯着水面。
溪水依旧潺潺，清澈见底，只有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哪有什么金光？
是眼花了吗？
她不确定。
但那股支撑着她从弱水深渊走到现在的力量，似乎又悄然回到了体内。
她背起沉重的柴捆，脚步虽然依旧缓慢，却不再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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