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屠夫把搜刮来的学费塞进油腻的裤兜，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摇摇晃晃地走了。
江浸月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把剁骨刀，刀柄上的油腥混着刚才被掐红的指印，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
案板上还有半扇猪没剁，可她胳膊沉得抬不起来。
菜市场门口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卷着寒风吹进棚子，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学费没了，夜校报不成了。
这个念头像冰块砸在心上，让她从头凉到脚。
围裙口袋里只剩下几枚硬币，是留着明天买两个馒头当饭的。
她慢慢放下刀，扯过搭在栏杆上那块又黑又硬的抹布，一下一下擦着案板上的血水和碎肉。
擦着擦着，眼眶又开始发酸，她猛地吸了吸鼻子，硬是把那点湿意憋了回去。
哭有什么用？
哭，钱也不会回来。
天快亮的时候，摊子前来了个熟客，是隔壁巷子开小旅馆的王婶。
王婶看着江浸月红肿的眼皮，叹了口气，“月月，你爸又来闹了？”
江浸月没吭声，只是默默把称好的五花肉递过去。
王婶接过肉，又从兜里掏出个还热乎的茶叶蛋，飞快塞到江浸月手里，“趁热吃，瞧你瘦的。”
那点暖意从手心传来，江浸月喉咙哽了一下，低低说了声“谢谢王婶”。
王婶左右看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月月，婶子跟你说个事。
西头那个开货车的张胖子，前阵子老婆跟人跑了，他托我找个实在人过日子。
他虽说年纪大点，可有辆货车，能挣钱，也不嫌弃咱们这地方的姑娘……你看……”江浸月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捏紧了那个茶叶蛋，壳都快碎了。
她知道张胖子，快五十了，喝酒打牌，一身横肉。
王婶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劝：“女孩子家，总要找个依靠，你爸那个样子……你还能在猪肉摊待一辈子？
考虑考虑，啊？”
说完，拍拍她的肩，提着肉走了。
依靠？
江浸月看着王婶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她这样的人，好像生来就不配有什么指望。
她把茶叶蛋小心地放进围裙口袋，准备留到中午再吃。
刚拿起扫帚想清扫一下摊位前的垃圾，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隔壁卖菜的李家媳妇，跑得气喘吁吁，一脸惊慌：“月月！
快、快回去看看！
你爸……你爸把你妈打了！
说你妈偷藏了钱，正在家发疯呢！”
江浸月脑子“嗡”的一声，扔下扫帚就往外跑。
菜市场湿滑的地面差点让她摔倒，她也顾不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不能再挨打了！
她拼命跑回那个低矮破旧的平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养父江屠夫的咆哮和养母江妻压抑的哭泣声。
“臭婆娘！
敢背着我藏钱？
反了你了！
说！
钱藏哪儿了！”
接着是“哐当”一声，像是凳子被踹倒了。
江浸月猛地推开门，只见养母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脸上有个清晰的巴掌印。
江屠夫正红着眼，对着养母拳打脚踢。
“住手！”
江浸月冲过去，想拉开江屠夫。
江屠夫正在气头上，回手就是一推，力气大得惊人，“滚开！
赔钱货！
都是你挑唆的！”
江浸月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腰撞在冰冷的灶台上，钻心地疼。
江妻见状，挣扎着爬过来护在江浸月身前，哭着对江屠夫喊：“别打孩子！
那钱是我捡瓶子攒的，想给月月买件新衣裳！
她过年都没件像样的衣服啊！”
“新衣裳？
她也配！”
江屠夫唾沫横飞，“老子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一分钱没见着，还倒贴？
赶紧的，把钱拿出来！
不然今天打死你们俩！”
江浸月看着养母单薄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看着她脸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再看着养父那副恨不得吃人的狰狞嘴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猛地冲上头顶。
她慢慢站首身体，眼神冷得像冰，声音却异常平静：“钱，是我让妈藏的。”
江屠夫一愣，随即更加暴怒：“果然是你这个小贱人！”
江浸月迎着他吃人般的目光，一字一顿：“那是我挣的钱。
我想给自己买件衣服，不行吗？”
“你的钱？
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你整个人都是老子的！
你的钱就是老子的钱！”
江屠夫说着，又扬起巴掌要打过来。
江浸月没有躲，反而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你再去赌，把这个家都输光，大家一起饿死好了。
反正妈要是被你打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到时候看谁给你挣钱还赌债！”
这话似乎戳到了江屠夫的痛处，他扬起的巴掌顿在了半空。
他嗜赌，欠了一屁股债，确实还需要江浸月每天在摊子上挣钱。
他狠狠瞪着江浸月，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放下手，指着江妻骂：“臭婆娘，今天看在赔钱货的面上饶了你！
再敢藏钱，老子剁了你的手！”
说完，悻悻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破凳子，摔门出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妻低低的啜泣声。
江浸月扶起养母，看着她脸上的伤，心里像刀绞一样。
“妈，疼不疼？”
她声音发颤。
江妻摇摇头，反而担心地摸着她的后腰：“撞疼了吧？
妈没事，习惯了……”这话让江浸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紧紧抱住养母，这个给了她唯一温暖的女人，是那么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妈，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带你离开这儿，过好日子。”
江浸月把脸埋在养母单薄的肩头，哽咽着说。
江妻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喃喃道：“傻孩子，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金碧辉煌的音乐厅里，正举行着一场钢琴独奏会。
苏晚晴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曳地长裙，坐在昂贵的施坦威钢琴前，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优雅地跳跃。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肌肤白皙胜雪，脖颈修长，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仙气。
台下座无虚席，观众们沉浸在她演奏的肖邦夜曲中，如痴如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袅袅。
片刻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出来。
苏晚晴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而优雅的微笑。
她享受着这种被仰望、被赞美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这般众星捧月。
掌声稍歇，她提着裙摆，姿态完美地走下台。
早己等在后台的苏母立刻迎了上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宠溺。
“晚晴，弹得太棒了！
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天生的艺术家！”
苏母说着，从精致的丝绒首饰盒里取出一条闪烁着碎钻光芒的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在苏晚晴的脖子上，“这是妈妈送你的礼物，庆祝你演出成功。”
冰凉的钻石贴在皮肤上，苏晚晴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她亲昵地挽住苏母的胳膊：“谢谢妈妈，还是妈妈最疼我。”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奏者也纷纷上前祝贺，言语间满是恭维。
苏晚晴一一得体地回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
她看到养父苏正诚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正拿着手机低声讲着电话。
音乐厅后台有些嘈杂，但他电话里隐约传来的几个字，却像冰锥一样，猝不及防地刺进了苏晚晴的耳朵里。
“……鉴定结果……确认了……地址在城西……菜市场……亲子鉴定”西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菜市场？
城西那个又脏又乱的菜市场？
她握着苏母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母亲昂贵的丝绸衣袖里。
苏母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晚晴，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累了？”
苏晚晴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没事，妈妈，可能是有点累了。”
她松开手，指尖冰凉，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了上来，迅速淹没了刚才所有的喜悦和骄傲。
有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维持了二十年的东西，好像就要被打碎了。
她看着不远处还在打电话的苏父背影，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绝对不能！
她苏晚晴拥有的一切，谁都别想抢走！
而另一边，江浸月扶着养母坐到炕沿，转身去灶台边倒热水。
破旧的窗户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和这间家徒西壁的屋子。
她攥紧了手里那个己经冷掉的茶叶蛋，壳碎在手心，有点扎。
王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西头那个开货车的张胖子……”江浸月眼神一暗，猛地抬手，将那个茶叶蛋狠狠扔进了墙角的泔水桶里。
“呸！
想让我嫁那个老混蛋？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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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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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晚晴，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累了？”
苏晚晴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没事，妈妈，可能是有点累了。”
她松开手，指尖冰凉，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了上来，迅速淹没了刚才所有的喜悦和骄傲。
有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维持了二十年的东西，好像就要被打碎了。
她看着不远处还在打电话的苏父背影，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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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江浸月扶着养母坐到炕沿，转身去灶台边倒热水。
破旧的窗户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和这间家徒西壁的屋子。
她攥紧了手里那个己经冷掉的茶叶蛋，壳碎在手心，有点扎。
王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西头那个开货车的张胖子……”江浸月眼神一暗，猛地抬手，将那个茶叶蛋狠狠扔进了墙角的泔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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