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第三次响起时，林砚的指尖先于意识触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电子屏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日期栏里 “2023 年 10 月 17 日” 几个字像烧红的针，
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他猛地坐起身，棉质睡衣后背的冷汗已经洇出深色的印子，
贴在皮肤上凉得发僵。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熟悉的菱形光斑 —— 和昨天、前天一模一样的角度，一模一样的亮度。
甚至连窗外传来的声音都分毫不差：七点零三分，
楼下便利店卷帘门拉起的 “哗啦” 声；七点零四分，
卖豆浆的三轮车铃铛 “叮铃” 响过；七点零五分，
隔壁单元的小孩背着书包哭着被妈妈拽出门，哭声里还夹杂着 “我不想上学” 的嘟囔。
林砚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冲进卫生间，
台面上的漱口杯果然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杯沿还沾着他前天早上没洗干净的牙膏沫。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泛着青黑，胡茬冒出了半毫米，
和前两天这个时刻的模样完全重合。“这不是梦。”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指尖抚过镜面上的水汽，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从业八年，从助理建筑师做到项目负责人，
林砚早已习惯了用 CAD 图纸丈量生活，每一笔线条都精准到毫米，
每一个项目节点都规划到小时。可现在，他的人生像被按下了重复播放键，
卡在了 2023 年 10 月 17 日这一天，所有的逻辑和规律都轰然崩塌。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客厅，抓起桌上的挂历。红色的圈依旧画在 10 月 17 日那一页，
是他上周特意圈出来的项目汇报日。餐桌上的玻璃杯里，
插着的勿忘我还是三天前他从花店买来的样子，蓝紫色的花瓣饱满得没有一丝枯萎的痕迹，
连花茎上的水珠都保持着初见时的形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置顶的工作群发来的消息。林砚点开，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前天晚上十点半老板的留言：“明天下午三点的项目汇报，
林砚你重点准备下，甲方那边很重视。” 和昨天早上收到的消息一字不差。他摸了摸口袋，
里面还装着昨天张薇给的那块草莓味牛轧糖，包装纸被他揉得发皱，
糖块在里面硌出了不规则的形状。林砚瘫坐在沙发上，努力回想这两天的细节。前天早上，
他被小米闹钟吵醒时是七点整，赖床到七点十五分才慢悠悠地起床。
洗漱时不小心打碎了漱口杯，碎片溅到脚踝，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出门时已经七点四十分，
他在楼下便利店匆匆买了全麦面包和热牛奶，咬着面包往公交站跑。八点零三分，
12 路公交车准时到站，他挤在后门的位置，被一个穿藏青色外套的男人踩了白球鞋，
对方只说了句 “不好意思” 就转身挤向了前门。到了公司，电梯在 12 层停留时，
同事张薇笑着递给他一块草莓味的牛轧糖：“林工，我妈昨天做的，你尝尝。
” 他当时正想着上午要改的图纸，随手接过来塞进口袋，连句 “谢谢” 都没说。
下午三点的项目汇报很顺利，他按照提前准备好的 PPT 念完，
老板拍着他的肩膀说 “做得不错”，甲方代表也频频点头。晚上七点，他加完班回家，
在楼下吃了碗牛肉面，十点半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睡前还刷了半小时的行业新闻。昨天，
他刻意提前十分钟出门，七点三十分就站在了公交站。可刚走小区门口，
就遇到了遛狗的王阿姨。“小林啊，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不忙？
” 王阿姨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从她孙子的期中考试成绩说到小区里的流浪猫，
足足耽搁了十分钟。等他赶到公交站，正好是八点零三分，12 路公交车缓缓驶来，
和前天一样拥挤。他特意往车厢中间挪了挪，避开了穿藏青色外套的男人，
却被一个穿灰色卫衣的学生撞了肩膀，对方手里的豆浆洒了他一裤子。到了公司，
张薇还是笑着递来一块牛轧糖，他想拒绝，可话到嘴边，
张薇已经把糖塞进了他的口袋：“尝尝嘛，甜的能让人心情好。” 下午三点的汇报，
他故意说错了三个数据，
把 “建筑面积 8000 平方米” 说成了 “6000 平方米”，
把 “预算 500 万” 说成了 “300 万”，甚至把甲方的名字念错了一个字。
可老板和甲方代表都毫无反应，依旧按照既定的流程表扬了他的方案，
好像他说的错误数据根本不存在。晚上，林砚没有加班，也没有吃牛肉面。
他去了常去的酒吧，点了一杯威士忌，喝到十一点才回家。可无论他做什么，第二天醒来，
依旧是 2023 年 10 月 17 日。“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轨迹？
” 林砚皱着眉，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苏晚，想起三年前的 10 月 17 日，也是这样一个阳光刺眼的日子。
那天，他们约好在民政局门口见面，准备领结婚证。林砚因为前一天加班改图纸，
早上起晚了，迟到了半个小时。他赶到时，苏晚穿着他送的米白色连衣裙，
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手里攥着红色的户口本，眼圈红红的。“林砚，你又迟到了。
”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对不起，昨晚加班到太晚，我忘了设闹钟。
” 林砚一边喘气一边解释，顺手整理了一下皱掉的衬衫领口。苏晚看着他，
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砸在红色的户口本上，晕开一片墨渍。“林砚，
你永远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谈恋爱三年，
你陪我吃过三次晚饭，陪我看过一次电影，我的生日你总是记错，我们的纪念日你总是加班。
我以为领了证会不一样，可现在我发现，我等不起了。”林砚愣住了，他想解释，
想说 “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好了”，想说 “我努力工作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苏晚转身离开，米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飘动，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慢慢消失在人群里。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林砚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晋升、加薪、买更大的房子，他以为只要变得更成功，
就能填补心底的空缺。可午夜梦回，总想起苏晚转身时的背影，
想起她总说的那句 “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好吃一顿晚饭”，想起她在厨房为他煮夜宵时，
灯光落在她发梢的温柔模样。第三次 10 月 17 日，林砚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去公司。
他关掉闹钟，在七点整走出了家门，没有去便利店买早餐，而是朝着相反方向的老城区走去。
苏晚的父母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那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
夏天的时候，树叶茂密得能遮住整个天空。三年来，林砚只敢远远地看过几次，
每次都停在巷子口，看着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却没有勇气上前。今天，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路边的墙头上爬满了牵牛花，
紫色的花朵迎着阳光开得正好。走到巷子深处，那栋二层小楼就出现在眼前，
院门上挂着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砚的心跳得飞快，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门环上摩挲着，迟迟不敢敲门。就在这时，门开了，
出来的是苏晚的母亲。阿姨的头发比三年前白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看到林砚时，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小林？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来了？”“阿姨，
我……” 林砚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攥着衣角，
指节都泛了白。“进来坐吧，你叔叔在院子里浇花呢。” 苏母侧身让他进来，
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 其实他什么都没带，只是空着手来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
还是三年前他和苏晚一起种下的品种。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阳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苏父正拿着喷壶给花浇水，看到林砚，放下喷壶，从屋里端出一杯茶：“小林来了，快坐。
听说你现在做得不错，成了大建筑师了？”林砚接过茶杯，指尖传来陶瓷的温热，
茶水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叔叔阿姨，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在心里说了无数次，
今天终于亲口说了出来，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苏母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当年的事，不能全怪你，小晚那孩子，性子也倔。她总说，
你是个好人，就是太拼了，不懂得照顾自己。”“她…… 还好吗？” 林砚小心翼翼地问，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挺好的，” 苏母点了点头，
眼神里带着些许欣慰，“她现在在邻市的中学当老师，教语文，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去年结的婚，先生是她的同事，人很温和，对她也很好。前两个月还回来过一次，
给我们带了好多她自己做的酱菜。”林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起那些年，苏晚为他煮的夜宵，总是在他加班回家后，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想起她为他熨烫的衬衫，每一个褶皱都熨得平平整整，
领口还会喷上他喜欢的淡淡香水；想起她总在深夜等他回家，客厅的灯永远为他亮着，
桌上放着温好的牛奶。而他，总以工作忙为借口，错过她的生日。有一次，
苏晚提前一周就跟他说 “生日想一起吃个饭”，可到了那天，他却因为临时加班，
让她在餐厅里等了三个小时，最后只能打包一份冷掉的牛排带回家。他还错过他们的纪念日，
苏晚精心准备了烛光晚餐，他却在外地出差，连一个电话都忘了打。“她结婚的时候，
热闹吗？” 林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不敢抬头看苏母的眼睛，怕看到她眼中的惋惜。
“挺热闹的，” 苏父接过话茬，“小晚那天笑得特别开心，穿婚纱的样子特别好看。
她先生给她戴戒指的时候，她还哭了，说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生活。
”林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茶杯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
以为事业的成功能填补内心的空缺，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些被他忽略的时光，
那些被他辜负的情感，早已在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离开苏晚家时，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林砚漫无目的地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路边的音像店门口，音箱里播放着刘若英的《后来》：“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熟悉的旋律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林砚想起第一次和苏晚约会的场景，他们在电影院看了一部爱情片，
散场后，苏晚拉着他的手，走在路灯下，
说 “以后我们要一起看很多很多电影”；想起他们一起在出租屋里做饭，
苏晚不小心把酱油洒在了衣服上，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想起他第一次拿到项目奖金，
给苏晚买了一条项链，她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好久，
说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可这些美好的回忆，
最终都被他的 “工作忙” 给击碎了。林砚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咖啡很苦，没有放糖，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苏晚的号码。那个号码他一直没删，却从来没有打过。
号码的备注还是 “晚晚”，是他当年给她起的昵称。他盯着号码看了很久，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他知道，现在的他，
已经没有资格再打扰她的生活了。下午两点，林砚回到了公司。
办公室里依旧是熟悉的景象：张薇在电脑前敲着键盘，
时不时抬头和旁边的同事说笑；小李戴着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