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原荒村,雾锁迷途周朝成王年间,镐京以西三百里的周原,荒草没过了脚踝。
一支商队正沿着官道赶路,领头的汉子叫仲生,脸上沾着尘土,手里攥着缰绳,
时不时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卷着雾,裹得官道能见度不足三丈。“仲哥,
前面好像是‘鬼打墙村’吧?”跟在后面的伙计阿牛缩着脖子,声音发颤,
“我爹说这村子十年前突然没人了,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说是被‘路鬼’缠上了。
”仲生啐了口唾沫,却也攥紧了腰间的青铜刀:“少他妈胡说!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鬼?
赶在天黑前穿过去,就能到下一个驿站了。”话虽这么说,
他的目光却落在官道旁的岔路上——那岔路隐在雾里,隐约能看到几座颓败的土坯房,
房檐上挂着干枯的蒿草,像死人的头发。雾越来越浓,裹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
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腥气,跟阿牛小时候在涂山老林闻过的味儿一模一样。
商队的骡马突然焦躁起来,刨着蹄子嘶鸣,任凭仲生怎么拉扯都不肯往前。“不对劲!
”仲生的心猛地一沉,刚想掉头,却发现身后的官道已经被雾吞没,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仲哥……我们好像迷路了。”阿牛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前方,
“你看那村子——刚才还在岔路,怎么跑到官道中间来了?”仲生抬头一看,
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座荒村不知何时挪到了官道正前方,土坯房的窗户黑洞洞的,
像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更诡异的是,村前的小路上,竟有一串新鲜的脚印,
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的,却朝着村子深处延伸,没有回头的痕迹。“是‘路鬼’引我们进去!
”阿牛吓得腿软,“仲哥,我们绕路吧!”可四周都是雾,除了村子,根本看不到别的方向。
仲生咬了咬牙,抽出青铜刀:“先进去看看,找户能避雾的房子,等雾散了再走。
”商队硬着头皮走进村子,刚踏进村口的石碾子,雾突然变得更浓,
连身边的伙计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土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风卷着枯树叶灌出来,
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谁?”仲生大喝一声,青铜刀劈向那扇门,
刀光却砍了个空——门后是空的,只有一张破木桌,桌上摆着半只啃了一半的蒸饼,
上面爬满了黑蚁,蒸饼旁边还放着个陶碗,碗里的水已经发臭,浮着一层绿膜。
“这蒸饼……像是刚放的。”阿牛的声音发颤,“你看这黑蚁,还在爬呢。
”仲生的后背发凉。这村子荒废了十年,怎么会有新鲜的蒸饼?他刚想拉着阿牛离开,
却听到身后传来孩童的笑声。“嘻嘻……”那笑声脆生生的,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从村子深处传来。仲生猛地回头,看到雾里有个穿红布衫的孩童,正朝着村子深处跑,
小脚上的布鞋底沾着泥,却没有脚印。“是路鬼!别追!”阿牛大喊,
却晚了一步——仲生已经追了上去,他总觉得那孩童的身影很眼熟,像他去年夭折的小儿子。
孩童在雾里跑,时隐时现,仲生跟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等停下来时,
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雾里的土坯房长得一模一样,门都开着,
桌上都摆着半只蒸饼和发臭的陶碗,连黑蚁的数量都分毫不差。“阿牛!伙计们!
”仲生大喊,却只有回声,没有应答。雾里的孩童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就在他耳边。
仲生猛地转身,看到那穿红布衫的孩童正站在他面前,脸贴得很近,皮肤白得像纸,
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那不是笑,是嘴角被撕裂了,一直裂到耳根。
“爹……你来找我了?”孩童的声音像指甲刮过木板,
“我好冷……好饿……”仲生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青铜刀掉在地上。这孩童的声音,
正是他夭折的小儿子的声音!他伸出手,想要摸那孩童的脸,
指尖却穿过了孩童的身体——那根本不是人,是一团裹着红布衫的雾。
“爹……跟我走……”孩童的黑洞眼睛里流出黑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下面好暖和……有吃不完的蒸饼……”仲生的意识开始模糊,脚不受控制地跟着孩童走,
朝着村子中央的枯井走去。枯井的井口长满了青苔,黑黢黢的,像一张大嘴,等着吞噬猎物。
“跳下去……跳下去就暖和了……”孩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仲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井口倾斜,眼看就要掉下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醒醒!
”是阿牛的声音,带着一股艾草的清香。仲生猛地回过神,
看到阿牛手里拿着一把点燃的艾草,艾草的浓烟驱散了身边的雾,
那穿红布衫的孩童发出一声尖叫,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枯井里。“仲哥,
你差点就跳下去了!”阿牛的脸煞白,“这村子的路都是鬼变的,蒸饼是死人的祭品,
那孩童是路鬼变的,专引迷路的人跳井!”仲生的后背全是冷汗,捡起青铜刀,
才发现刀身已经发黑,沾着一层黑雾。他抬头看向四周,雾里的土坯房正在扭曲,
墙壁上渗出黑血,流成一道道扭曲的纹路——那是涂山古纹,
跟夏朝始源故事里的纹路一模一样。“这村子……被涂山的邪祟污染了。”仲生的声音发颤,
“这是环境诡,是黑影的扭曲力量把整个村子变成了陷阱,进来的人都会被路鬼引着送死,
然后变成新的路鬼。”话音刚落,雾里传来伙计们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最后都变成了孩童的笑声。阿牛手里的艾草快烧完了,浓烟渐渐散去,
雾里的土坯房门都开着,里面走出一个个穿红布衫的孩童,都是伙计们的模样,
嘴角裂到耳根,眼睛是黑洞。
“仲哥……阿牛哥……跟我们走……”孩童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朝着两人罩来。
仲生握紧青铜刀,点燃了身上带的艾草,浓烟再次升起,孩童们的笑声变成了尖叫,
却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近。“往枯井跑!”仲生大喊,“路鬼的老巢在枯井里,
毁掉它的老巢,才能逃出去!”两人朝着枯井冲去,孩童们在身后追,
黑雾缭绕的小手抓向他们的后背。仲生一刀劈向最近的孩童,刀光砍在黑雾上,
发出“滋滋”的声响,孩童的身体被劈散,却又很快重新凝聚。枯井就在眼前,
仲生一脚踹开挡路的孩童,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井口砸去。石头掉进井里,
却没有传来落地的声响,反而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像是无数个孩童在同时尖叫。
井口的黑雾猛地翻涌,化作一张巨大的鬼脸,朝着两人扑来。仲生将最后一把艾草塞进井口,
点燃后,又将青铜刀扔进井里。青铜刀上的镇邪符文在接触黑雾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井口的鬼脸发出一声惨叫,化作无数缕黑雾,消散在雾里。雾开始快速散去,
土坯房恢复了颓败的模样,桌上的蒸饼变成了腐土,陶碗碎成了渣。村子中央的枯井里,
传来“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仲生和阿牛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村子,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他们的商队只剩下两人,其余伙计都成了路鬼的祭品,
永远留在了这座荒村里。“我们……逃出来了?”阿牛的声音发颤。仲生抬头看向天,
雾已经散尽,太阳的微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却驱不散身上的寒意。他看向村子深处,
那里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红布衫的孩童,正站在土坯房门口,
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朝着他们挥手。“没逃出来。”仲生的声音低沉,
“这村子的扭曲力量没被彻底毁掉,只是暂时蛰伏了。只要还有人迷路进来,
路鬼就会再次醒来。”两人不敢停留,扶着对方,跌跌撞撞地朝着村子外走去。
2 鬼村随行,驿站惊魂仲生和阿牛跌跌撞撞地冲出荒村,鞋底磨破了洞,
脚底板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身后的村子在阳光下缩成一团黑影,雾虽然散了,
可那股湿冷的腐臭气息,却像粘在了衣服上,怎么也挥之不去。“仲哥,快、快停下歇歇!
”阿牛腿一软,瘫坐在官道旁的草丛里,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满是铁锈味。
他回头望了一眼荒村的方向,只觉得头皮发麻——刚才明明跑了半里地,可那村子的轮廓,
竟像是没远多少,依旧黑黢黢地趴在原地,房檐上的枯蒿草,像极了挥舞的黑手。
仲生也停了下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青铜刀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摸出腰间的水囊,灌了两口冷水,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感。可当他低头看向水囊时,
瞳孔骤然收缩——水面上,竟映出一个穿红布衫的孩童倒影,正咧着撕裂到耳根的嘴,
对着他“嘻嘻”笑。“啪”的一声,仲生失手摔掉了水囊,冷水泼在地上,浸湿了枯草。
他猛地抬头,四周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哪有什么孩童?
可刚才那倒影的模样,分明就是荒村里的路鬼!“仲哥,你怎么了?”阿牛察觉到不对,
挣扎着爬起来。“那东西……跟着我们出来了。”仲生的声音发颤,
指尖指着水囊滚落的地方。那里的水渍正在快速蒸发,可蒸发后的地面上,
竟留下一串细小的脚印,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步步挪来,像是有个无形的孩童,
正踮着脚走路。阿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鬼啊!仲哥,
我们快跑!”“别跑直线!”仲生一把拽住他,“路鬼最会缠人,越慌越容易被它缠上!
拿艾草!我们身上还有艾草!”阿牛这才想起怀里揣着的干艾草,连忙掏出来,哆嗦着点燃。
艾草的浓烟升起,带着辛辣的清香,那串细小的脚印果然停下了,在地上挣扎着扭曲了几下,
渐渐淡去。可空气中的腐臭气息,却变得更浓了,还夹杂着孩童的低泣声,
似有似无地飘在风里。两人不敢停留,互相搀扶着,朝着驿站的方向狂奔。太阳渐渐西斜,
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可不知为何,他们的影子旁边,
总像是多了一道小小的、扭曲的黑影,跟在后面,甩也甩不掉。赶到驿站时,天已经擦黑了。
这座驿站建在官道旁,是座两层的土坯楼,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油灯,风吹得灯影摇曳,
像是鬼火在晃。驿站老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
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却还是起身招呼:“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住店!
再来点热乎的吃食!”仲生喘着粗气,拉着阿牛走进驿站。驿站里很安静,只有两桌客人,
一桌是两个走江湖的汉子,正低头喝酒;另一桌是个穿儒衫的书生,独自一人捧着书卷,
眉头紧锁。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很快端上来两碗热粥和一碟咸菜。阿牛饿坏了,
端起粥就想喝,却被仲生拦住了:“等等!”仲生的目光落在粥碗里,
瞳孔一缩——那热粥表面,竟漂浮着几根细小的黑蚁,跟荒村蒸饼上的黑蚁一模一样!
他再看阿牛的碗,也是如此,甚至粥里还映出了那个穿红布衫孩童的侧脸,
嘴角依旧裂着诡异的弧度。“这粥……不能喝。”仲生的声音压得很低,
伸手打翻了阿牛的碗。热粥洒在地上,黑蚁从粥里爬出来,组成一串细小的脚印,
朝着驿站的后门爬去。驿站老板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客官,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粥里有东西!”阿牛指着地上的黑蚁,声音带着后怕,“是鬼村的黑蚁!
你是不是跟那荒村有关系?”驿站老板的眼神变得阴冷,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竟和路鬼的笑容有几分相似:“什么鬼村?客官怕是赶路太累,看花眼了吧?”话音刚落,
驿站里的灯突然灭了。昏黄的油灯不知被什么吹熄,只剩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两个走江湖的汉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仲生转头看去,
只见他们的影子被一道小小的黑影缠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驿站后门走去,眼神空洞,
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不好!是路鬼!它把鬼村的路引到驿站里来了!”仲生大喊一声,
拉起阿牛就想跑。可此时的驿站,已经变成了第二个荒村。门窗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颓败的土坯墙,墙上渗出黑血,
流成一道道涂山古纹;桌上的碗筷变成了腐朽的木片,地上长满了青苔,
和荒村里的景象一模一样。那个穿儒衫的书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脸上带着和路鬼一样的笑容,朝着他们走来,
嘴里念叨着:“跟我走……下面好暖和……有吃不完的蒸饼……”“是书生!
他被路鬼缠上了!”阿牛吓得腿软,手里的艾草已经烧完了,只剩下灰烬。仲生握紧青铜刀,
朝着书生劈去。刀光闪过,书生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气中,可很快,
又有几个黑影从驿站的各个角落冒出来,都是驿站里的人,包括那个老板,
他们都变成了路鬼的傀儡,眼神空洞,嘴角裂着诡异的笑,朝着两人围拢过来。“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