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凝。二十年前，我是县里最有名的天才少女，
所有老师都断言我能考上最好的师范大学。可我落榜了。我不信命，
一个人揣着三百块钱去了北京。刷过盘子，住过地下室，最终凭着骨子里的那股劲，
成了北京教培圈里小有名气的“江老师”。我嫁了个北京土著，生了个儿子，
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安稳，但也仅此而已。直到“双减”政策下来，我的事业一夜清零。
丈夫劝我安心当个家庭主妇，我看着他那张安于现状的脸，平静地提出了离婚。
我带着儿子回到老家，那个我逃离了二十年的小县城。在一场尴尬的同学会上，
我见到了我的高中同学，李月。不对，所有人都喊她“江老师”。她就职于我的母校，
顶着优秀教师的光环，用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名字——江凝。那一刻，
我二十年来想不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答案。我的高考成绩，我的人生，
我那被强行拐弯的命运，全都被她偷走了。所有人都劝我算了，说她爸是副县长，
我一个单亲妈妈斗不过。我笑了。他们不知道，在北京，有个男人的电话我一直没删。
他曾是我学生的家长，也是京城真正的太子爷。他曾对我说：“江老师，你想要什么，
我都给得起。”现在，我想要的，是拿回我的一切。一场精确到秒的复仇，开始了。
1.被清零的人生绿皮火车咣当了三十多个小时。我终于从北京回到了老家，
这个叫燕平的县城。车窗外，灰扑扑的站台，和我二十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儿子沈星然在我怀里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我叫江凝。几天前，
我还是北京一家不大不小的教培机构的金牌讲师，年入百万。现在，
我是一个失业的单亲妈妈。一张A4纸，一个红头文件，把我们整个行业，连根拔起。
我的丈夫，沈川，一个地道的北京男人，在家里阳台上抽了半包烟，然后对我说：“挺好的，
江凝，你以后就在家歇着吧，我养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心疼，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我看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当年我给他儿子做家教，
他是个离异带着孩子的男人，比我大十二岁。他有北京户口，有两套房，工作稳定。
他向我求婚的时候说：“江凝，你一个外地姑娘在北京太苦了，嫁给我，我给你一个家。
”我嫁了。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可当暴雨真的来临时，我才发现，
他只想让我待在屋檐下，别出去淋雨，也别想着再去修屋顶。他要的，
是一个会做饭、会带孩子、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全职太太。
而不是一个眼睛里还有光的“江老师”。“沈川，我们离婚吧。”我说。他愣住了，
手里的烟灰掉在了地板上。“你说什么？就因为这个？我不让你出去工作，是为了你好！
”我没跟他吵。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我们这十年的生活。
闪过我一边备课到深夜，一边给他热饭的夜晚。闪过我怀孕八个月还站在讲台上，
他却在电话里说单位有应酬回不来。
闪过他轻描淡写地说“你们这行不就是吃青春饭嘛”时的表情。我们之间，
隔着的不是一场行业危机。是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他不懂我为什么非要工作，
就像我不懂他为什么满足于单位那一亩三分地。道不同。我净身出户，
只要了儿子沈星然的抚养权。我把他这些年转给我的钱，连同房子车子的折价，
一分不少地打回了他的账户。沈川看着银行短信，眼神复杂。“江凝，你何必呢？
”我抱着儿子，拖着行李箱，没有回头。回到燕平，我暂时住在我妈的老房子里。房子很旧，
墙皮都有些脱落。我妈三年前去世了，这里一直空着。我花了一天时间把屋子打扫干净。
晚上，我给儿子洗完澡，把他哄睡着。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小马扎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二十年了。我像个逃兵一样离开了这里，现在又像个败兵一样回来了。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接起来。“喂？是江凝吗？”对面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
“我是，您是？”“我是张丽丽啊！高中同学！你不记得我啦？哎呀，听说你从北京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咱们班长建了个群，说周末搞个同学聚会，你可一定要来啊！”同学聚会。
多么遥远的词。我本能地想拒绝。我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想去见什么老同学。
但张丽丽不给我机会。“就这么说定了啊！周六晚上，王朝大酒店！我把地址发给你！
必须来啊！”电话挂了。我看着手机屏幕，苦笑了一下。也好。回来总要见人的。就当是，
正式宣告我的回归吧。2.另一个“江凝”同学聚会的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一群中年男女，挺着啤酒肚，扯着嗓子，聊着房子、车子和孩子。我找了个角落坐下，
默默喝着茶。“哎呦，这不是咱们当年的学霸江凝吗？”一个秃顶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
是当年的班长。“听说你在北京混得不错啊，大老板了吧？
”我淡淡一笑：“早就不是老板了，现在无业游民一个。”班长愣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谦虚，太谦虚了。”他干笑着，转身去找下一个人敬酒。
我不在意。他们眼里的成功，和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回事。“江凝！你可算来了！
”张丽丽挤到我身边，一脸八卦，“快说说，在北京干嘛呢？嫁了个什么样的老公啊？
”“离婚了。”我言简意赅。张丽丽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啊……这个……没事没事，现在离婚也正常。”她尴尬地拍拍我的手。我能感觉到，
包厢里有好几道目光，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同情，朝我射过来。我坦然地接受。人生起落，
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连衣裙，
气质温婉的女人走了进来。“哎呀，江老师来了！”班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快请坐，
快请坐！就等您了！”我抬头看过去，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女人，我也认识。
是我的高中同学，李月。一个成绩中等，长相普通，总是安安静静坐在教室后排的女孩。
但现在，所有人都围着她，热情地喊她“江老师”。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荒谬的感觉升腾起来。李月也看到了我。她的眼神和我对上的那一刻，
明显地闪躲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丽丽，她……”我指着李月，喉咙有点干。
“哦，你说李月啊，人家现在可是咱们县一中的优秀教师，骨干呢！”张丽丽一脸羡慕，
“对了，她现在不叫李月了，人家也叫江凝！你说巧不巧？”巧？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
同一个班，两个江凝？不。我高中的时候，班里只有一个江凝。就是我。
李月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班长举起酒杯，高声说：“来，
让我们共同敬江老师一杯！感谢江老师为我们县的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
也祝江老师家庭幸福！”“对对对，江老师的老公可是李副县长家的公子，郎才女貌！
”有人跟着起哄。李副县长？李月……李副县长……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死死地盯着李月，那个现在叫江凝的女人。她端着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二十年前的高考。那张我以为被命运遗弃的录取通知书。我那被强行扭转的人生。一瞬间，
所有的碎片，都拼凑在了一起。原来不是命运。是人为。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血液冲上头顶。但我没有动。我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很凉，像冰一样，
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也浇熄了我心里的火。不能急。江凝，你要冷静。现在，
游戏才刚刚开始。3.星辰之杖用来晾衣同学会后，我失眠了。我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当年的事。高考估分，我的分数远远超过了重点线。
班主任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肯定是咱们学校的状元。可发榜那天，我的名字后面，
跟着一个低得离谱的分数。连专科线都没上。我不信，要去查分。我爸妈拦着我，
叹着气说：“凝凝，认命吧，咱们没钱没势，争不过的。”那时候，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命运。
现在我才知道，他们说的是权势。当年的李月，她的父亲，是县教育局的一把手。
操作一个考生的档案和分数，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们偷走了我的分数，我的大学，
我的人生。让李月，顶着我的名字，走上了那条本该属于我的路。而我，像个傻子一样，
怨了命运二十年。天亮的时候，我起床了。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但平静的脸，
对自己说：江凝，别怕。你曾经能从一无所有，在北京挣到一席之地。现在，
你也能从一无所有，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我开始行动。第一步，我要搞清楚，
现在的“江凝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了县一中。学校门口的宣传栏里，
贴着“优秀教师风采”。李月的照片赫然在列。照片下面写着：江凝，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
省优秀教师，市学科带头人……华东师范大学。那是我当年的第一志愿。照片上的她，
笑得温婉知性，和我记忆里那个怯懦的女孩判若两人。我站在宣传栏前，看了很久。
一个保安走过来：“同志，你找谁？”“我找江凝老师。”我说。“哦，江老师啊，
她在高三一班上课呢，你等会儿吧。”我没等。我绕到学校的后墙。那是我上学时，
经常翻墙出去买零食的地方。二十年过去，墙还是那堵墙。我退后几步，助跑，蹬墙，翻身。
动作一气呵成。落在学校里，拍了拍手上的土。宝刀未老。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高三教学楼。
站在高三一班的后门，我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正在讲课的李月。她穿着得体的套裙，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条理清晰，声音沉稳。看起来，
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有点意思。她不仅偷了我的名字和学历，还偷了我最想成为的模样。
下课铃响了。李月抱着教案走出教室。我迎了上去。“李月。”我叫了她一声。
她听到这个名字，身体猛地一震，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是我，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发颤。“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看着她，笑了笑，
“我的母校，我回来看看，不正常吗？”“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她绕开我，想跑。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凉，抖得厉害。“跑什么？”我的声音很轻，
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她的耳朵里。“江凝老师，我们……聊聊？
”4.保安大叔和橘猫学校的小花园里，有一排长椅。我和李月，一人坐在一头。正是课间，
周围有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阳光很好，落在我们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
“你想怎么样？”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想怎么样？”我重复了一遍，觉得有点好笑，
“李月，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当年，你是怎么想的？顶着我的名字，去上我的大学，
心安理得吗？”她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爸……”“你爸？”我冷笑一声，“你爸拿枪逼着你去了？
李月，别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你是成年人，你有选择的权利。
”“那时候你只要站出来说一句‘不’，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低下头，
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江凝……真的对不起……”“别叫我江凝。”我打断她，
“这个名字，现在属于你。我，只是一个从北京回来的失败者。”我的语气很平静。
但越是平静，她就越是害怕。她知道，我不是来听她道歉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钱？”我笑了，
“你觉得，钱能买回我失去的二十年吗？”“能买回我爸妈临死前，
还觉得对不起我的那种愧疚吗？”“能买回我儿子，因为没有北京户口，
上不了好学校的未来吗？”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我告诉你，
李月。”我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把你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
一件一件，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我要你的工作，你的荣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要你，也尝尝从云端掉进泥里的滋味。”她彻底崩溃了，瘫坐在长椅上，泣不成声。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哭了，省点力气吧。”“这只是个开始。”我转身离开，
把她的哭声甩在身后。走出校门，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我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备注是：季辰。
他是五年前，我带过的一个学生的父亲。一个很有权势，也很有故事的男人。
他曾经追求过我，被我拒绝了。但我知道，这个人，是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季先生，是我，江凝。
”那边沉默了几秒。“江老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好久不见。
”“我需要你帮忙。”我开门见山。“你说。”他言简意赅。“我想查一个人，
二十年前的高考档案。”“名字？”“李月。还有，江凝。”“好。”他没有问为什么，
“把她们的身份信息发给我。三天之内，给你结果。”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这步棋，走对了。季辰这个男人，虽然我一直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我清楚，
他有这个能力，撬动这个小县城里，李副县长那固若金汤的堡垒。我的复仇，
需要一把锋利的刀。而季辰，就是最好的刀。5.多肉、甘霖术和日光术季辰的效率，
比我想象的还要高。第二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邮件。邮件里，
是两份尘封了二十年的高考档案扫描件。一份是我的，一份是李月的。我的档案上，
分数那一栏，被人用黑笔涂改过。隐约还能看到原来的数字，总分688。当年的省状元。
而李月的档案，分数是488。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字。档案的最后，
都有时任县教育局局长李建国的签名。李建国，就是李月的父亲，现在的李副县长。
铁证如山。邮件的最后，季辰附上了一句话：“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开口。”我看着那句话，
心里流过一丝暖意。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不多问，只做事。我回了他两个字：“谢谢。
”然后，我把邮件转发到了一个邮箱。一个我提前注册好的，
专门用来引爆这件事的公共邮箱。我没有立刻行动。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李建国和李月，摔得最惨，永无翻身之地的时机。我在老家开了个小小的辅导班。
就在我妈留下的老房子里。没有宣传，没有招生。
只是把消息告诉了几个像张丽丽那样的大嘴巴同学。“江凝在北京当了十年金牌讲师，
现在回来带学生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星期，我的辅导班就挤满了学生。
都是县里各个学校的尖子生。家长们挤破了头，想把孩子送进来。他们不懂什么教育理念，
他们只认一件事：江凝这个名字，在北京是金字招牌。我每天给孩子们上课，批改作业，
分析试卷。忙碌，但充实。好像又回到了在北京的日子。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