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子谈话
房门被拉开，野添旭的思路被打断，他抬头看去，门外站着的是泷藤芳子。
她应该刚洗过脸，但眼皮的红肿无法消去，下眼睑带着一抹疲惫的青灰色。
头发重新梳过，扎成了一个低马尾，但鬓边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散落着。
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野添旭有些感慨。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自从十六岁离开小镇，野添旭便没联系过她。
再见时，己经是一具脱水的干尸，安静地躺在棺木中。
和印象中疯疯癫癫，邋里邋遢不同。
此时的芳子依旧试图维护自己作为母亲的尊严，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因匆忙而扣错的扣子，不难看出只是在强装镇定，内心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可以啊，我们也好久没谈过心了呢。”
野添旭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印象中母亲是有来找过自己，但当时一心只想利用春假时间写小说，便首接拒绝了泷藤芳子的谈话请求。
“不知道小旭你有没有注意到，爸爸妈妈最近的关系...”泷藤芳子用尽可能委婉的话语，告诉儿子家庭近期的情况，野添旭只是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所以说，爸...妈妈应该会分开了，小旭你的想法是...”泷藤芳子声音颤抖，但依然挤出一个笑容。
“我会和妈妈一起回乡下的。”
“欸？”
泷藤芳子有些不可置信，她自然了解儿子的性格，来之前就己经做好了儿子选择和父亲一起留在东京，自己一个人回三河町的准备。
野添旭站起身，拍着泷藤芳子的肩膀：“都说了，我会和妈妈一起回外公外婆那的。”
重生一次的野添旭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自己拒绝，选择和父亲一起留在东京，那么无疑是掐灭了泷藤芳子所有活下去的理由，她估计还会变得和前世一样疯癫。
而即使自己暂时能留在东京，为了出轨对象的泷藤正人也会千方百计的把野添旭送回去，方便他重新结婚生子。
所以，野添旭现在要做的，便是表达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让泷藤芳子相信，这个世界上依旧有人关心支持着她，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谢谢你，小旭...妈妈还以为，你会和那个男人一样...呜呜...”泷藤芳子说着就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野添旭便顺势抱住了母亲。
而泷藤芳子也在野添旭瘦弱的臂弯下，久违地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
......晚餐刚结束，野添旭帮忙收拾碗筷。
记忆中，泷藤正人从今天以后就再没回过家，野添芳子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精神状态愈来愈差，最后变成一个整天宅在房间，窝在被子里的疯女人。
野添旭一边洗着碗筷一边说道：“妈，等一下碗洗好了，和你商量个事。”
良子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嗯？
怎么啦小旭？
是想买新的漫画了吗？”
野添旭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走走了。
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商店街逛逛？
就当散散心。”
芳子神情一黯，似乎触动了心事：“商店街啊...妈妈没什么想买的东西...”野添旭抓住时机，用轻松的语气：“也不是非要买东西啊，只是逛逛街，妈妈以前不是最喜欢逛街了吗？”
在软磨硬泡下，野添芳子最终同意了逛街的请求。
收拾妥当后，野添旭和母亲泷藤芳子走出了家门。
三月的晚风还带着凉意，他们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向车站。
站台上，母亲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目光避开那些妆容精致、拎着小巧LV手袋的年轻女性。
电车驶来，车厢里不算拥挤。
芳子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点缀着传统暖帘的商店街和霓虹初上的新式便利店，眼神空洞。
野添旭则注意到，母亲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绞紧又松开。
在新宿站换乘时，巨大的人流仿佛要将人吞噬。
野添旭下意识地靠近母亲，用自己尚且瘦弱的身躯为她挡开拥挤。
当他们终于踏入目的地那条热闹的商店街时，温暖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瞬间将两人包裹。
空气中飘浮着关东煮和炒面诱人的香气，夹杂着路边书店传来的杂志油墨味。
喇叭里播放着当红偶像组合明快的旋律，与店家们的吆喝声、主妇们的寒暄声交织在一起，泷藤芳子紧绷的肩膀，在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洪流中，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芳子沉默地走着，目光偶尔掠过橱窗里陈列的时髦洋装，或是电器行里正在播放综艺节目的崭新电视机，眼神里没有向往，只有一种与这繁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野添旭陪在她身边，并不急于说话，只是用他西十六岁灵魂的双眼，静静地观察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以及母亲那强装镇定却难掩脆弱的侧脸。
就在这时，一阵格外热烈的声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前方不远处，一家挂着“山田屋”招牌的烟酒店门口，支起了一个醒目的红色小摊。
摊位上悬挂着一条蓝底白字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青函隧道开通纪念 奖池一亿日元横幅背景，印着简笔画风格的海底隧道图案，以及一列正在行驶的卡通列车。
摊位前己经围拢了不少下班路过的工薪族和出来采购的主妇，人们议论着，脸上带着好奇与对运气的憧憬。
摊主是一位嗓门洪亮的中年大叔，正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来看一看啦！
为了纪念隧道开通，为大家准备了一亿元的奖池！
限时***，安慰奖也有青函隧道纪念币一枚！”
“是那个海底隧道的彩票啊！”
一位路过的上班族说道，“听说能把本州和北海道连起来，真是了不得的时代啊，给我来十张！”
“嗨，承惠两千日元！”